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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個電話亭

那是她晚上回家的必經之路,路的一旁均勻地間隔著半包圍結構的IC卡公話亭,當她走到路的盡頭到達最後一個電話亭時,也就到了她等車的公車站。
  這是她走過的路上最普通的風景,正如許多其他街景一樣,雖然是構成腦中這一幕景色必不可少的,卻並不會給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,畢竟,這些電話亭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  其實這條路上並沒有她認為非常特別的東西,所以她常常自顧自的低著頭走路,一切仿佛只是公式化的東西,她的腳步不會稍作停留,她的神思常常游離其外,她走這條路的目的只是趕快到達公車站,等候下一班直達公車。
  那個冬夜,夜風涼涼地吹過,零零落落的行人讓這條路顯得更加冷清,原來寒意是這樣被渲染映襯出來的,她拉緊了外套,走在心路上最寒冷的季節裏。
  快走到路盡頭時,她的手機響了,鈴聲在寂靜的夜裏迴旋著,和季節很和諧的旋律,《踏雪尋梅》。她駐足拿出手機--很熟悉的號碼,又轉頭看看--剛好走到這條路的最後一個電話亭。於是她按下了拒聽鍵,走到電話亭前插入了IC卡。她微笑著聽他講話,看著路中央的車來車往,看著時間在對面建築物頂的大鐘上流淌,心情溶入了街燈柔和的光芒中,漸漸地忘了季節,忘了冷冷的夜風。
  當她再次走過這條路時,她開始興致盎然起來,她會抬頭數著風中飄過的落葉,她會注意路人寫在臉上的心情,她會停下來買五顏六色的水果蛋糕,當然她也會仔細地觀察著走過的每一個電話亭。她仿佛突然發現了很多令人欣喜的東西,從前的她只以為,這條路的冬季只有冷冷的夜風。
  遠遠地看見最後一個電話亭,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: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。她明白這種念頭出現的必然性,正如她必定經過最後一個電話亭一樣,可是一種不安的心情卻讓她退卻,否定。她猶豫著放慢了腳步,可那念頭卻像最後一個電話亭那樣離她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。當她幾乎快停下來時,她的手機出乎意料地響了,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--她所期待的號碼,她迅速的插入了早已拿在手中的IC卡,心安理得地撥著電話。
  從此,不需考慮,不再猶豫,最後一個電話亭就等於給他電話。
  不知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,不知什麼時候,不經意地走出了冷冷的季節,不知什麼時候,一切景色又變得那般普通,不知什麼時候,路上又只剩下了夜風,不知什麼時候,夢醒了擱淺了沉默了,不知什麼時候,電話亭依舊,她卻會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,像是在匆匆丟棄一些往事,又像在愴惶逃離一些回憶。
  和好友晚歸的夜,夜風暖暖地吹過。“等一下,我打個電話。”快走到最後一個電話亭時,好友停下了腳步。“他說十點半之後回去都得事先給他電話,以免他擔心。”說著,好友走向了旁邊的電話亭,把最後一個電話亭留給了她。
  她抬頭望著對面的大鐘,恍惚地感歎那種流轉,在原地楞了幾秒鐘後,她緩慢的挪動著走到電話前,摘下了聽筒,茫然地聽著空洞的信號聲。電話的螢幕上不斷閃爍跳躍著“請插入IC卡”,耳邊不斷地響著提醒插卡的信號,她打開了背包,沒有拿出IC卡,卻下意識地摸出了手機,出神地看著,那手機一如往常的安靜。
  “我好了,你不打電話嗎?”“我?哦,不,我不用打電話,沒有人擔心我。”她掛掉了電話,灑脫地轉身,沒有人會看出她掩飾得很好的自己。
  街燈閃耀的夜裏依然人來人往,她的腳步也漸漸遠離了最後一個電話亭,雖然她手中仍緊握著手機,而穿過發間的溫柔夜風卻提醒著她,已經不是踏雪尋梅的季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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